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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1992年出生在一个叫西河村的小村子里。那时候,还很穷。我们村又是周围最穷的一个村,别的村都通电了,我们村还没见过电线。最终,电线挂上了,基本上一个月不来一次电。
我爷爷是地主恶霸的儿子。在他母亲未去世时,他父亲就领回了一个二婆,名义上是伺候女主人。结果,硬生生把我爷爷带病的母亲气死了。当时,我爷爷10岁。
爷爷的祖父是正当商人,在天津一带做买卖做得神乎其神。可是,他身体很快就不行了。他把三个儿子叫到身边,叮嘱一定要好好做人,千万别成为大恶人。他咽气之后,三兄弟把天津的买卖一瓜分,都回到本地当乡绅去了。
大儿子的事迹,我根本没听说过。
这三个儿子,名气最大的,是老二,他是我爷爷的父亲。他名字叫原文民。那个时候,有身份的人,都讲究留“背头”,就是将所有的头发,打上发油,梳到后脑勺。我爷爷的父亲,也是这种发型。他外号叫“南霸天”,名赫一时。
即便是现在,我们四周的村子,一提起“南霸天”,个个都知道传说中的模样:大背头,铜钱袍,手里拿两个大铁球。年纪大的人,都亲眼见过他。不过,人们既恨他,又怕他。他具体做过的恶事,没多少人向我说起。我外婆告诉我:当年的原文民是响当当的人物;并且,他干的事,全不是好事。
爷爷的叔叔,叫原文德。他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,但他是个好人。他先去外国流了洋,然后回国当了岩田市市长。家里人说岩田市,我不知道地点准确不准确,但他确实是一名市长。他只做错了一件事:娶了两个媳妇。闹造反时,他从岩田市长,直接被打回了老家,天天接受批斗。他在出国之前,是我们地区有名的神算手,我们村第一批能记帐、打珠算的人,都师出他手;
我爷爷也是跟他学的算帐。他非常聪明,当所有的犯人都愤怒不堪时,他从不发怒。他总是说:“政府是正确的,坦白从宽,抗拒从严。我一定好好服从,好好改造。”
批斗是这么一个过程:台上站着干部,台下围着村民,民兵把守现场。只听上面一声令下:“把历史反革命分子张振全带上来!”下面的民兵,连搧带踹,连推带骂,将一个五花大绑的犯人,从大老远的地方,打到台上去。人群鸦雀无声,一个个伸直脖子,瞪大眼睛,担惊受怕地看着犯人挨打。犯人被押到台上时,已被打得没了生气,垂头丧脑地站在台上打哆嗦。领导大喝一声:“撅着!”犯人麻木地弯下了腰。几个民兵将一大筐土挂在他脖子上,“站稳了!”,民兵还会嚷两句:“老实点!”
领导讲一个钟头话,犯人脖子上就吊着筐土撅一个钟头;领导要是讲一上午,犯人就得挺一上午。这期间,某个犯人要是趴下或晕倒了,立刻会被一桶凉水泼醒,还得再挨一顿揍,土还照背不误。
台下的人群全是犯人的乡亲,里面还有犯人的亲属、邻居、朋友和同学,关系和犯人近一点的,都觉得既难过,又丢人。
当时的批斗可谓是五花八门,层出不穷。偷了一头猪,就让这人背着猪,满世界*一天。二百来斤的猪压在身上,群众们的脏话骂在身上,都不算什么,最主要是把亲人们的脸丢光了。
我爷爷的叔叔原文德全免了这一切。干部和民兵都喜欢他,说:“文德交待得好,让文德交待,别让他背土了。”即便待遇好点儿,造反结束之前,他还是被斗死了。
作者题外话:《依然万春》讲述的是一个叫做原小林的童年往事。故事有几分是真实的,但是也有虚构的成分。在整个故事里面可以找到我自己的部分影子,但并不完全就是我的童年自述。这里面的时间没有发生变化,但是地点、人物、事情的真实情况都是做了一定的修改。严格意义上说是没有真实的影子可以对比的。
节省人工的方法越来越进步,往往有人甘心承认是小说或者剧本中角色的原型,借以不费事自登广告。为了防止这种冒名顶替,我特此照例声明,书中的人物事情都是凭空臆造的,他们都只在本书范围内生活,决不越规于书外。至于出现雷同情况,或者事实相似,那完全是属于巧合。因为自从黄土造人以来,恐怕还没有这种奇迹。txt电子书分享平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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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背景就是这样。
原文民继承的财产,是不是比别的兄弟多,没人知道;但他确实是三兄弟中最有钱的。把人们的只言片语综合到一块,估计是:任何伤天害理的买卖他都做过。